2016年7月5日 星期二

【狐來庠序|平行雙金組|妖夜綺談】 主線01-閻王夢

金鑫的靈魂是有缺失的。
凡是完整的靈魂,都有三魂七魄,但他只有三魂五魄。

為什麼呢?因為修道者到了一定修為都得渡劫,而雷劫就是其中一種劫數。
——若是肉體不足者,則肉體毀壞,若是心智不足者,則靈魂破碎。
但並不是金鑫渡劫時受了傷。
身為心思多慮的狐仙,他的劫數多是心劫,並未有雷劫出現過。
他只不過是修補了一個因雷劫而破碎的靈魂罷了。
用一魄取代消逝在虛空的一魄,另一魄則黏合零散的靈魂,儘管無法復生,但卻能因此獲得轉生的機會。
但喪失兩魄卻仍然存活於世的金鑫,並不是很好過。
——魄所代表的,就是血。
其一為耳朵的血,其二為舌頭之血,兩者終生功能不良,偶爾血流不止。
狐狸天生的好耳力因此受損,同時,喜好美食的他只能略略分出酸甜苦辣,卻再無法體會精美食物的滋味。
以及最重要的,若無法順利成仙,缺失兩魄的他,也可能無法轉生而消逝在天地之中。
但金鑫依然說,「只不過」是修補了一個靈魂罷了。
不是指這件事做起來容易——而是指他虧欠那人的、即便是這樣的代價,也遠遠還不上。
「是咱…對不起他。」狐仙抱著酒甕醉得不行,一邊細碎的哭著,一邊嚥著嘴裡冒出的血液。
金鑫很痛苦,自從那人離開後,他就一直非常痛苦。
不是後悔,也不是肉體的疼痛。
只是想念。
想念得成癡,想念得苦痛,想念得……近乎發狂。
金鑫卻連遠遠地觀望他的身影也做不到,只因為那人早已離開,離開了這陽世。
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喃唸他的名字下酒,嘲笑悲哀的自己。
——金鑫的靈魂在互相牽引。
今晚藉著杜康好不容易入夢時,狐仙看見了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人。
一處昏暗的大殿,唯一的照明是青藍色的蠟燭、陰森又詭異的吐露著光。
殿裡有四個身影,台後有三,一白一黑一巨大,剩下一人則佇立在台前,宛如被審判的罪人,死寂又沉默。
既想呼喚他的名字,也想伸手觸摸他,但卻什麼也做不到,只能焦急地停留在原地看著、並且聽著。
「…我的靈魂居然沒碎……我居然還能轉生?」
「碎了。只不過有人幫你修好了。」
「……怎麼修的。」
「當然,是用他自己的魂魄。」
金鑫曾未想過有天能聽見他是如何評論這件事的,於是當金鑫聽清楚男人嘴裡吐出的話語時,心口宛如被狠狠敲打一樣的發疼。
他說:「…多管閒事。」
於是金鑫醒了。
他翻起身來,趴在床緣大口大口的吐血,耳朵很疼,舌根也很疼。
但是金鑫顧不上這些。
狐仙死死壓住胸口,瑩綠的雙眼像是泉眼一般不斷溢出淚水,落在地上與鮮血混雜在一塊。
——他心痛得、幾乎要死掉了。
「咱知道的……知道的…」
即便如此,也別想從他口中獲得一點愛語。
他知道的。
金鑫的靈魂時時刻刻都在在互相牽引,在那人成功轉生在世上之後。
不能去見他,不敢去見他。
但是名為想念的毒藥侵蝕著他的堅持。
忍耐了兩百年,在已經確定他今世依然是位修道者後,金鑫最終還是執起星盤,推動著星點演算起來。
瑩綠的獸眼豎起了瞳孔,語氣裡不自覺帶了幾分期待,「東北的島之國……也就是…日本麼?」
看一眼就好。
看一眼…就好。
即使他再也不是自己熟知的樣貌也好,再也不認得自己也好,只會把他當作奇怪的陌生人也好。
「…咱想見你……」金鑫垂著眼瞼,把舌根溢出的鮮血吞入腹中。
——只是天道開了一個大玩笑。
狐仙遠遠遙望他的身影,輕輕地笑了笑。
苦澀的、悲哀的、辛酸的笑容。
那人——他苦苦追求而不得的那人,與前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舉止、言行、面貌,無一不像,要不是他露出的犬類的耳朵,金鑫都要以為他的死亡是一場太過逼真的惡夢。
不,他不該來看這一眼的。
金鑫是慾望深重的狐仙,他有自覺——光是這一眼,就足夠讓他再一次淪陷。
不該來的,不該來的,不該來的。
儘管如此後悔,但金鑫卻是對自己再次妥協。
「就試…最後一次。」
若不成功——
「咱就把這四千年道行渡給你,算是…咱對你最後的補償了。」
「蟾金……不,巉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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